蛇医牛
蛇医牛喝了一口酒,低下头,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说:“如果山本死在我蛇医牛的药铺,我就会愧对列祖列宗。我们牛家300年不只传下治蛇伤秘方,还传下家训:凡来牛家治疗蛇伤者,无论有钱无钱、贤达恶霸,都得活着出去。这山本就算是吃人魔王,我也得尽心把他治好。”
关来喜恨道:“我真想把你毒死了,免得你去救日本鬼子。”
蛇医牛摇摇头,不再说话。紧一口慢一口,把一小碗酒喝完了。忽然,蛇医牛指着关来喜,一瞪眼,却说不出话来,头一耷,伏在了桌上。
关来喜冷冷地乜了蛇医牛一眼,慢慢回到柜台。他坐在小凳子上,扒拉着算盘珠子。小酒馆里静极了,只有这轻轻的算盘珠子在响。
过了一会儿,陈三带着两个日本兵气咻咻地跑来,对关来喜吼叫着:“关老板,牛汉民呢?”
关来喜露出讨好的笑容,说:“喏,在那里,好像喝醉了。”
陈三扑过去,朝蛇医牛脸上啪地打了一巴掌:“醒醒!他妈的,真醉了!”陈三对两个日本兵咕噜几句,3人把蛇医牛抬起来,往蛇医牛药店去了。关来喜瞧着如同死去的蛇医牛,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。直到蛇医牛被抬进了小木楼,关来喜仍远远地望着。
蛇医牛被抬进药店后,就被扔在了地上。蛇医牛眼皮儿也不动一下,就那样伸手伸脚躺在地上。陈三骂骂咧咧舀来一桶冷水,朝蛇医牛头上泼去。蛇医牛一个冷噤,睁开了双眼,“啊”了一声,只觉得头疼欲裂,想说,却说不出话来;想站起来,浑身软绵绵的。蛇医牛朝陈三指指,又朝药柜上一个小罐指指,又指指自己的嘴。陈三赶紧从小罐里拿出一粒药丸,塞进了蛇医牛微张的嘴里。
不一会儿,蛇医牛“哎呀”一声,翻身站起,摇摇晃晃,朝小酒馆望了一眼。只见关来喜抱着双臂,站在门边。蛇医牛暗忖,这关来喜好手段,什么时候往酒里下了蒙汗药?看来,关来喜是想蒙翻自己,延误山本的治疗时间,让他一命归天。蛇医牛嘴里说道:“好酒,好酒。只一小碗,就醉了。”
陈三怒道:“要你快去快回,你却贪杯!牛汉民,太君刚才睁眼了。你说,下一步怎么办?”
蛇医牛说:“别急,我刚吃了醒酒药,得恢复一下精神才行。”蛇医牛刚才吃的是解毒丸。他不想给关来喜惹麻烦,便说是醒酒药。
蛇医牛上楼去,踩得楼梯“吱吱”响,换了干衣服,又“吱吱”下了楼。然后,走到药柜前,拿出一包银针,来到山本身边。陈三和几个日本兵,这时也不知蛇医牛要做什么,大大小小的眼睛盯着那银针。蛇医牛把银针泡在药水里,然后,在山本手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。山本的手動了一下,银针颤抖着。不一会儿,山本的眼神有了生气。这时,蛇医牛把扎在手上的银针转了几下,拔了出来。
“你的,大大的好。”山本瞧着蛇医牛,突然开口说话。陈三和几个日本兵大喜,一齐凑过来,向山本少佐问候。山本却把手伸向蛇医牛,说:“你的,救了我的命,我大大的感谢!”
蛇医牛笑道:“我们蛇医牛300年救人无数,都是祖宗之德。你给我祖宗磕头吧,是我祖宗保佑你大难不死。”
这山本听了,挣扎着起来,表示要给蛇医牛祖宗磕头。蛇医牛很高兴,带山本到了上堂屋祖宗灵牌前。
蛇医牛跪下,说:“感谢列祖列宗显灵,我又救活一条人命。”
山本也跟着磕头,那样子十分虔诚。
当服用第二次蛇药后,山本的疼痛基本消除。第三天,山本感觉甚佳,带着蛇医牛包好的草药,骑上马,回县城了。
傍晚,蛇医牛去小酒馆喝酒,关来喜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,“咚”的一声。蛇医牛眯着眼,瞧瞧关来喜,不说话,端起小碗,“哧溜”喝了一口。
“你救了山本的命,不晓得多少中国人要死在山本手里。”关来喜板着脸。
蛇医牛说:“我救的是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。我是蛇医,我不治被蛇咬伤的人,谁治?这一带,被蛇咬伤的八路、农民,哪一个不是我救的?”
关来喜嗡声嗡气地说:“前天,我不该用蒙汗药,应该用毒药,放你酒里,让你活不过来,让山本也活不成。”
蛇医牛笑笑,又喝了一口酒,说:“山本命大,迟送来两个时辰,就没命了。”
关来喜暗忖,蛇医牛不去县城给山本治疗,是故意拖延?
却说半个月之后,蛇医牛在小酒馆一边喝酒,一边与关来喜闲聊,忽然陈三带着一队便衣来了。陈三满面笑容,在蛇医牛面前点头哈腰,说山本太君邀请蛇医牛去县城赴宴。蛇医牛哪里肯答应,无论陈三说多少好话,蛇医牛就是不动,陈三只得回去复命。关来喜觉得蛇医牛有点儿骨气,还像个中国人,于是对蛇医牛亲近多了。
没有想到,第二天,山本少佐带着一队人马,来到了张公镇。山本到了小木楼,见了蛇医牛,翻身下马,鞠了一个90度的躬。蛇医牛看见山本少佐亲自来访,也感到意外。
山本说:“牛先生,救命之恩,我的不忘。我的请你去县城。”
蛇医牛说:“我在张公镇住惯了,不想去县城。”
山本头乱摇:“不不不!去县城里住下,我的天天报答你的救命之恩。”
蛇医牛经不住山本劝说,又见山本诚心诚意,便随山本去了县城。令蛇医牛吃惊的是,山本在县城给他准备了诊所,比张公镇的小木楼要好10倍。